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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福蔭船長（左）分享他鏢旗魚的過程。（王佩瑜 攝） |
文/藍紹芸
林福蔭，民國三十八年出生於八斗子半島另一側的長潭里漁村，是家中長子，自從父親車禍受傷，就代替父親一肩扛起家庭的所有生計，在海上討海超過五十年，去年正式退休，只留下一艘小船「潮境」，偶爾出海釣釣魚，其他的時間就投入到詩、書、畫、電影、音樂的懷抱中，可以說他是一位詩人，也可以是一位造船師、畫家、導演、編劇與作曲家，集所有興趣於一身的藝術作家。
船長詩人是大家給林福蔭先生的尊稱，為何他會有這樣的稱號？是因為林福蔭先生從小為了幫忙家庭生計，跟著父親上船出海捕魚，然後他憑藉著自己的努力當上船長，從他的外表看來，就是一位在台灣漁村都能看到的尋常討海人，卻沒有想到在他專業的捕魚技術領域下，他還是一位內心情感豐富，喜歡作詩、畫畫與書寫書法的文藝家，他用著他最樸實的文字與畫筆，紀錄了關於他海上生活的感觸與點點滴滴。
林福蔭先生是出生在八斗子半島另一側的長潭里小漁村，小時候家裡困苦，不像現在一般的學生，不用煩惱生活壓力地去求學，通常在學校上完課，回到家還要幫忙家裡找薪火，跑到海邊挑揀建基礦坑倒掉的劣質煤，集結而成的一大袋煤渣，扛在他還沒長大的小小背板，常常超過他所能承受的負荷，總是需要有人在他上坡時，從他身後推一把，為了幫忙家庭的生活，當時的人們幾乎都是像他一樣在努力的生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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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福蔭船長與作者分享他捕魚的過往。（沈得隆 攝） |
林福蔭先生身為長子，國小一畢業就投入海上，幫忙家庭收入，父親還幫他弄了一張船員證，開始跟著上船討生活。但是沒想到命運弄人，在他十幾歲時，父親出了嚴重車禍，沒有辦法再去海上捕魚，雖然年紀輕輕也只得硬著頭皮，咬牙撐起一家八人的生活開銷，對於林福蔭先生來說，討海生活的壓力自此變得更加巨大、沈重，當時甚至有人不忍心，建議他的父母賣掉小孩讓家裡經濟輕鬆一點，但他知道這件事情以後，不願與自己其他的妹妹分離，承諾會更努力拼命加倍賺錢，絕對不要與他的妹妹分開，於是他開始了白天出海捕魚，春夏交接時去採石花菜，冬天的夜晚就去採摘髮菜，冬至季節天氣最冷時，也跑去撈鰻苗，為的就是能夠賺更多的錢，只要能紓解家裡的經濟狀況都不辭辛苦地拼命去做，就是因為他這麼地勤勞努力，附近的朋友給他起了一個「鐵牛」的稱號，就好像一隻只知勤奮埋頭苦幹耕田的牛一樣，而且是一隻有別於血肉之軀，不知道累的鐵牛一樣，剛好四叔決定要更換新船，他就順勢頂下四叔的舊船，正式當上船長。
在從事捕魚的日子，他養成每天寫航海日誌的好習慣，想從中了解其中的規律，日積月累之下，自己研究判斷出在怎樣的季節與氣候，只要天氣潮流配合得宜，把船駛到對的漁場位置，十之八九就能大豐收、滿載而歸，因此成為長潭里漁村捕魚的佼佼者，更在民國八十三年時獲得農委會評選出十大傑出漁民的榮耀，對於漁業經營的專業十分優異，他也不吝於跟大家分享他的經驗，自己撰文寫出《台灣東北部近海潮流動態之研究》，探討大氣變化、潮流動態與漁場形成的關係，被納入相關教材，對於漁業技術的改進與傳遞，貢獻良多。雖然討海如此辛苦，也不是每一次出航就會有豐收的漁獲，但只要每次出海回航，看到九份的點點燈火，想到即將見面的家人，內心也有了歸屬感，成為他拿命與海拼博的最重要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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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福蔭先生於民國八十三年十大傑出漁民的當選證書。（林福蔭 提供） |
早年為了生活沒有選擇只能出海討生活，付出他最菁華的歲月跟青春，與海為伍。即使如此，林福蔭船長心中卻一直懷抱著想要繼續學習的心，終於在民國八十八年，五十歲的他進入基隆市立八斗國中念補校，同時開始嘗試文學創作，民國九十三年《憶─刺丁挽（旗魚）》一文被獲選為基隆市海洋文學獎散文佳作，後更被收錄到《閱讀文學地景．散文卷》文集中，近又由文化部製成有聲書，從這篇散文中，彷彿與林福蔭先生一同身歷其境，跟著四叔一起在船上刺丁挽的緊張刺激，呈現老船長（四叔）與年輕鏢手（林福蔭先生）對於鏢旗魚的不同態度，從年輕的鏢手第一次倉促失手而從老船長藉機經驗教育中成長，繼而掌握機會刺到丁挽，心中佩服老船長的討海經驗智慧，自己後來也成為一位了不起的船長，這些寶貴的討海經驗成為了林福蔭船長創作海洋文學時最重要的基石。接著從民國九十六年開始，林船長陸陸續續出版了詩集：《希望的海－船長詩人林福蔭的生命詩篇》、《詩網中的海洋－船長詩人林福蔭的海洋詩篇》、《小小詩人就是你》、《詩海》，以及今年八月分才剛出版的《感懷吟詠集》，其中《希望的海》與《詩網中的海洋》這兩本書，更是被基隆市政府納入中小學的輔助教材，進一步從詩文去體現海洋教育，將他生命的歷程帶給大家，對海的熱愛，用文字與畫筆表露無疑，而《感懷吟詠集》則收錄林福蔭船長多年來創作的五言絕句、五言律詩、七言絕句、七言律詩、排律、引首對聯與書法欣賞等，書中也有收錄於民國一百零二年時，八斗子漁村文物館協辦八斗社區協會舉辦的「八斗子老故事，漁村文物展」，林船長特地恭賀所贈的賀詩：
《賀八斗社區社造成果展》
八斗風光詩意生，人情味厚不曾更，
魚香滿滿迎遊客，波浪頻頻表祝聲。
林福蔭船長對於八斗子漁村文物館的刊物與活動，一直都是大力支持與關心，根據文物館的活動與主題，馬上就能信手拈來書寫詩文，在《東北風》上刊登，船長總是謙虛地說：他雖然學歷不高，但是因為經歷過大海的洗禮，練就他作詩的能力，沒有這些衝擊，就激不起美麗的浪花，常勉勵年輕學子們，先天上擁有比他更好的條件，期勉多努力，發揚光大。
透過他的詩，讓人感受到那樸實而無華的真摯情感，是他人生的淬煉歷程，同時在他的畫作中佐以他寫的詩，兩相呼應，更能呈現出想表達的意境，林福蔭船長小時候就喜歡畫畫，甚至在考試作答完畢的空閒時間，考卷背面空白的地方，就成為他塗鴉的畫布。後來也舉辦了幾次詩畫展：“老人與海”、“詩畫中的海洋”、“畫我海洋、書我希望”、“脈－林福蔭詩、書、畫展”等個展，詩畫裡都蘊含了地球科學、自然科學跟海洋生態的常識在裡面，將書本上的知識轉化成五顏六色的圖畫，讓觀賞者更能夠清楚的了解他所想傳達的想法，但他仍然很謙虛地說他還需要繼續學習，後來也參與書畫協會，鑽研書法。
正是因為他這樣的身分跟經驗，透過文字與畫筆宣洩他最親密海洋夥伴的感情，才能夠有這一篇篇關於海洋關於八斗子的作品，整個海洋與對家鄉的愛都是他抒發的題材，近年來更是希望能夠透過自己的詩文意涵，達到對時事社會的教育意義，傳達一股正向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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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苗栗龍昇國小，林福蔭船長為小朋友講解寫作。（林福蔭 提供） |
林福蔭船長的腦中無時無刻有無數的點子，《憶─刺丁挽（旗魚）》這篇文章，讓他一直很想將早期的八斗子生活拍成電影，讓世人能夠透過電影去了解八斗子這個地方，他要拍的這部短片片名「八斗子思想起」，現在正在向「文化部影視及音樂、產業局」申請短片輔導金，如果申請沒通過，又沒有其他單位的補助，他就計畫要去做募款，以利這部短片的進行。這部片子主要內容是在呈現台灣民國四十年代，八斗子討海人家的吃苦耐勞、生活容易滿足和濃郁的人情味…等，它除了有歷史文化意義外，更有觀賞教育價值，林船長說：他已有年紀了！過幾年他老去後，就很少有人對八斗子討海人的歷史文化這麼了解，也沒有人願意去做這樣的事情，希望大家能夠多支持他！劇中還有林福蔭船長自創的歌曲，是大家沒聽過的，看著船長口沫橫飛、滔滔不絕地敘述著他所描寫的情節，真是相當佩服他，問他拍電影是這麼辛苦困難的一件事情，怎會有勇氣去嘗試拍電影呢？他回答他的個性就是越是艱難的事情越想要挑戰看看，他喜歡動腦筋去解決困難，越是別人認為不可能的事情，就越想要表現出來證明。我想討海多年的林船長，從每一次的出航，都是面對未知的挑戰，必定就是這樣造就了林福蔭船長面對困難面對未知，那勇於挑戰且無所畏懼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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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福蔭船長的五本著作。 |
以下就林福蔭船長出版過的詩集中，挑選幾首關於八斗子的詩，讓大家欣賞。
《八斗子思想起》
思想起…
金碧波紋灣澳裡
龍蝦九孔爭著棲
晨昏水面現魚跡
真正漁鄉是這裡
思想起…
白淨沙灘連數里
大灶一口一口起
人們額上汗水滴
要嚐魚香來這裡
思想起…
漁村到處有詩意
浪花裡孩童嬉戲
大人們和善客氣
人間天堂在這裡
思想起…
多年前的一天裡
吊車怪手來復去
沉箱巨粽頻投遞
轉瞬之間
毀了她原有美麗
面對落日
我只能獨唱…
八斗子思想起
《再唱一次八斗子思想起》
再唱一次八斗子思想起
以哀嘆的聲音
海岸在哭泣
自從那山峰上插起太陽旗
八斗子變半島
南濱雄偉建築起
如香巨塔佇立立
那裊繞的煙霧不上達天庭
表奏人類生活的困境
反撒在週邊村落
如火山灰燼
從此
樹葉不再嫩綠
花兒不再嬌滴
南風起
北風急
濃煙似毒氣
叫人不得不走避
幾乎不能呼吸
煤渣滾過的彎澳
不見生物痕跡
好不容易
盼得
北部火力發電廠停俥
換成垃圾如山堆砌
呼吸裡盡是臭氣嗆鼻
驅趕蒼蠅個個皺眉費力
儘管如此還是常把牠吃進肚裏去
更甚者為那擋土牆
脆弱到不堪颱風一擊
垃圾雜物又被翻出
隨波逐流飄散整海域
船隻要捕魚沒辦法開出去
一個不留神便損壞推進器
水裡、潮間帶、海洋生物找不到洞穴棲息
如世界末日般
好久好久沒看到九孔、龍蝦的足跡
為了善後又得多花公帑近億
好在一些熱心潛水人整理
珊瑚礁慢慢有了生機
但海岸已失去原有美麗
值得高興的是
海洋科技博物館興建在即
天氣好時
祕密花園潛水特別愜意
定神望去
珊瑚礁生態區
說多美麗就多美麗
週圍盡是色彩斑斕的熱帶魚
或悠遊
或棲息
美景可與水晶宮相比
乍聞深澳火力發電廠將擴建場地
規模之大
必需耗費巨資好幾百億
如晴天霹靂
令人覺得好奇政府的智慧在那裡
海博館建成後
是要叫遊客欣賞美景
咀嚼詩意
還是要他們
瞇著眼
帶口罩
暫停呼吸
而世居此間的人們
生命好像不如蜉蟻
海岸在哭泣
以哀嘆的聲音
再唱一次八斗子思想起
《思亡友「風雨海上人」作者杜披雲先生》
東北季風又起
風厲雨急
整個大八斗子地區一片涼意
漁船並排港內停棲
望著那大浪猛襲防波堤
碼頭邊懶散的人們帶著愁緒
那風雨海上人的創作動機
是否因如此景象影響關係
一個問號停駐在我腦海裏
史蹟館正在展開有意義的活動
名為八斗子思想起
其實在那風雨海上人的著作裡
您早已做了八斗子思想起的含意
這活動少您的參與雖少了一層意義
但我們並沒有把您忘記
請示我神諭
我要如何的寫法
才能有如您的文筆
《被強姦的痛－聞番仔澳灣要建卸煤碼頭有感（一）》
一直以來
人們都認為我的曲線凹凸有緻
如名模好身材
和海洋科技博物館一樣
同屬於世界級
碧波下
悠游著色彩斑爛的熱帶魚
似水晶宮的珊瑚礁
龍蝦九孔爭著棲
晨昏水面
群聚著小魚
海鳥交替襲擊
彷彿太平洋之役裡的零式自殺飛機
繽紛霞彩裡
好不浪漫又詩意
但！
你的大陽具往我深處抵
令我痛不欲生
我將失去完璧
你為什麼這麼不懂憐香惜玉
《上帝的哭泣－聞番仔澳灣要興建卸煤碼頭有感（二）》
連綿陰雨
一下月餘
不！
那不是下雨
而是上帝的哭泣
祂哭泣著
好不容易千錘百鍊
祂才雕成的工巧海岸
將失去原有美麗
祂哭泣著
人們的自私自利
祂懷疑
懷疑著人們口中所說
令人敬仰的上帝
那份崇敬的誠意
懷疑
哭泣
懷疑
哭泣
懷疑
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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