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斗子魚寮過往

正在作業的魚寮。（許焜山/攝）

張振國/口述        藍紹芸/文

　　早期八斗子未建港前，沒有碼頭，是整片沙灘，當時漁船可捕獲的漁獲有四破魚、小卷、丁香魚、花飛等，都是沿海抓得到的小魚，因為魚產豐富，漁船常常滿載而歸，但早期沒有冷凍保存技術，因此沿岸出現許多魚寮，方便漁船一回港就可以馬上進行加工作業，延長海鮮的保存，至今魚寮仍是八斗子漁村的特色。

　　當時魚販若要跟漁船買魚貨時，主要有兩種方式，第一種是等魚船回來八斗子岸邊，魚販再靠上去收購回來到魚寮進行加工，此種方式主要都是跟八斗子在地的漁船收購，這是比較被動的方式，而第二種方式就是魚販主動駕駛著買魚船，可以從八斗子駛到野柳或是澳底的海邊，直接在其他地方的海面上跟不同地區的漁船進行交易，就不一定只有跟八斗子的漁船收購漁獲，可以收到不一樣的魚種，選擇跟種類較多。

　　張振國先生是五、六十歲左右的人，大家都稱呼他「振國」，從小就跟著父親一起在八斗子參與經營魚寮，因此對於這個產業非常熟悉，振國是在澳底貢寮出生，之後才搬來八斗子。張振國先生的父親－張麗三是貢寮人，之所以會搬到八斗子作生意，是因為姊姊嫁到八斗子，在八斗子經營柑仔店（現在的義成柑仔店），因當時的貢寮比較沒有工作的機會，姊夫又在八斗子經營海產生意，所以決定選擇到八斗子來發展，與姊夫－郭永發（目前經營義成柑仔店老闆娘－阿款的公公）一起作海產生意。

　　振國記得小時候家裡有一艘小艘的買魚船，小學時曾經大概有兩次跟著父親一起搭著買魚船跟漁船進行交易，當時船已經有動力可以駛到野柳或是福隆一帶。等漁船作業捕到魚，買魚船就靠過去跟對方詢問捕到的魚種跟價錢，成交後，就直接付款給對方將漁獲送到買魚船上，買魚船再運回來魚寮進行加工，而在漁場捕魚的漁船也可以繼續作業，不用擔心回港卸漁獲後，再回來漁場，會錯失抓魚的機會，也免去還要另外將漁獲送至市場販售的麻煩，這樣的分工方式，讓雙方都互利。

　　早期貢寮、福隆那裡有人在製作竹製的篩仔（thai-á），張振國先生的父親除了因為地緣關係買來自用，也有部份會再賣給魚船使用，以前的篩仔，一次可以裝四、五十斤的小卷仔，煮魚的時候，就放入特製大小的鐵圈中架著，旁邊有兩個手把，可以直接把煮好的四破或魚連篩仔整個提起來。以前八斗子漁港都有近海船，會抓四破魚、饒仔魚、苦蚵仔，船早上或是半夜回港，魚販就會跟漁船買生的漁獲回來進行加工煮熟再轉賣出去，早期的魚寮裡都是紅磚疊起的大灶，一圈一圈的大灶都有一個大鍋鼎，用土炭燒火把大鍋鼎裡面的海水燒滾，將一籃籃篩仔的魚排好兩三層下去煮，不會很大籃，稱煠（sa̍h）載篩（thai），煮完後晾乾直接就整籃拿去市場賣；比較小的魚，如吻仔魚、饒仔魚、小四破、小丁香魚會直接倒入大鍋子裡煮，叫做散鼎，煮好後就會用飯篱將小魚撈起把水瀝乾後晾乾，一些適合做成魚乾的魚如饒仔魚、小丁香魚等，地上會鋪草蓆再把魚撒在上面，請人在旁邊幫忙翻魚乾，真的是熱鬧滾滾，大家互動都非常緊密。後來漸漸竹製的飯篱就被可大量製造且價錢便宜的塑膠製飯篱所取代，手工竹製的東西也越來越少人製作！另外如果有收購到花飛（鯖魚）或是煙仔（鰹魚），就會再轉賣到宜蘭蘇澳、南方澳等，因為那邊有專門處理花飛和煙仔的罐頭加工廠。

　　以前水冰船（註1）比較多，有的一艘就可抓一、二萬斤的小卷，拿到市場去賣，一時賣不出去，剩下的小卷價錢就會掉得很快，因此會把小隻的小卷再轉賣給魚寮作鹹小卷加工再冷凍起來賣至台灣中南部市場，鹹小卷加工就是漁船把熟小卷載回來小隻的那種，魚販收購後用鹽醃過浸泡後，再放到鍋爐用海水加鹽煮過，這就是鹹小卷加工，目前八斗子已經沒有再進行鹹小卷的加工了。

　　大概距今三十多年前，在八斗子的海埔新生地上一整片都是村民搭建起來的海鮮加工小魚寮或是漁船的小倉庫，振國家經營的加工魚寮也在其中，某天突然發生失火意外，因以前的建築都是簡陋的木造建築，很快一整片的魚寮都遭殃了，本來預計要在原地重建，但因為土地問題，無法在原址重建，只要開始搭建馬上就會被人檢舉拆除！但因為魚寮提供了許多村民的就業機會，影響到八斗子漁村大家的生計問題，於是請了民意代表幫忙解決這個問題，經過多次的陳情與協調後，才得以將魚寮設置在以前漁會管理的鮮魚加工廠（現在海科館區域探索館附近兩隻熊貓放置的地方），當時與有經營魚寮的陳牆和賴年科三人一起跟漁會租賃鮮魚加工廠作為魚寮的使用空間，當時鮮魚加工廠是地上一層樓與地下一層樓的建物，他與陳牆先生的魚寮是經營類似的小卷加工，而賴年科先生的魚寮是進行透抽加工，又陸陸續續經營了十多年後，因為海科館要將用地收回，漁會方面給了兩年的緩衝期，讓大家找地方遷移，之後才又遷移到八斗子內。

　　搬到目前的這個魚寮也已經經過十三個年頭，目前只作熟小卷的加工，從漁船收購而來的冷凍熟小卷，都先送進承租的冷凍庫，振國大約有九成的貨都冷凍在瑞基冷凍廠，雖然是老冷凍廠，但已配合相當久了，從振國的父親時代就一直合作到現在，比較放心也比較方便，所以一直都跟對方承租。有時候進的魚貨多了，也會找海洋大學附近的滿城冷凍承租冷凍庫，除了滿城冷凍廠，八斗子也有很多間冷凍廠，一信銀行旁邊北寧路上也有一間信大冷凍廠，調和街上的大隆冷凍廠也歷史悠久，62快速道路附近也有好幾家冷凍廠，如川欣、瑞基、和泰等。

　　抓小卷船抓到比較小的小卷會先在船上煮熟，放涼以後再冷凍起來，比較大尾的小卷，也就是透抽，就直接活的拿去快速冷凍，小卷船也有把生小卷排進透明塑膠盒中，俗稱「便當盒」，一盒約放半斤小卷，大部分小卷船，抓到小卷會煮起來凍，抓少的時候，才會把小卷排做便當盒凍起來。一般小卷船上的鍋爐直徑就五尺了！一次可以煮五百斤到八百斤左右的小卷，如果只抓到幾十斤小卷，要將這些小卷用鍋爐煮熟並不符合經濟效益！因此若下網一次只抓到幾十斤小卷，船員就會把抓到的小卷，直接排進便當盒（透明塑膠盒）裡，再冷凍起來！

生小卷排進透明塑膠盒中，俗稱「便當盒」。（張振國/提供）

　　每年漁船開始出海捕魚前，魚販都會跟漁船口頭約定收購今年的漁獲，價錢等漁船每次作業回港後再議談，跟別人比較一起議價，與市場上的需求等考量來決定價錢，漁船在海上要回港時，就會先跟魚販聯繫回港時間、捕到的漁獲數量多少等等，只要漁船回港，看有捕到什麼漁獲，都會跟他們收購，然後再載到冷凍廠去冰起來，目前振國有在配合收購漁獲的在地漁船有五艘。

　　魚寮員工都是在地人，女性員工有四位，男性員工加上振國共有三位，進行加工時，取出冷凍熟小卷，下午兩點開始解凍退冰，解凍時用海水，才不會變質，等到退冰差不多時就開始進行篩選分級，同時去八斗子漁港邊的大隆製冰廠買碎冰回來，放在橘紅色的大塑膠桶裡。每籃篩仔放上十斤的小卷後會在上面先鋪一層塑膠紙再加一層碎冰保鮮，一籃一籃的小卷篩仔再陸陸續續放進貨車裡的架上，約七八點左右工作人員就可以下班回家，等半夜十一點貨車司機先生再載給客戶或到基隆崁仔頂、台北環南市場及中央市場去販售。這就是一天的魚寮作業。

八斗子漁港邊的大隆製冰廠正輸送碎冰至漁船。（沈得隆/攝）

　　振國的魚寮一天可以加工約兩千斤的小卷，漁船抓小卷好的時候，有些漁船進港光熟小卷就有兩三萬斤的漁獲，五條船一收購就可以有十萬斤，經營魚寮三十多年以來，振國感嘆今年是捕魚抓最差的一年，今年農曆八月只收到兩千斤熟小卷，市場上的價錢，一斤熟小卷也比往年多了二三十元，一公斤就多了三四十元！　

　　目前賴年科的魚寮作加工透抽都從印尼進口冷凍的透抽，解凍後篩選品質大小作分類，第二天再載到市場賣，印尼的透抽品種，外皮比較不容易破，比較耐泡。

　　經營煮小卷、四破與丁香魚的魚寮，如正忠行、杜清讚與余信璋經營的魚寮，他們的貨源不受限於台灣本港，南方澳如果有捕到四破魚等，貨美就會跟他們買起來冷凍，但大部分都進口冷凍的魚貨，冰在冷凍庫，因此不受台灣季節、天氣、氣候與在地港口的捕獲量影響，較能比收購本港漁船漁獲的加工魚寮穩定供貨給市場，可根據客戶需要的量，再作業多少的量提供給他們。

　　今年的捕小卷的漁船捕得相當不好，振國的魚寮今年已沒有繼續進行熟小卷加工，但是還是有在進行販售生透抽或其他生海鮮魚貨，冷凍的生透抽就不解凍篩選了！漁船捕獲漁獲的時候，就已經先大概分類好了，振國都是進本港透抽的貨再賣出。

　　但加工魚寮就真的只能看在地漁船捕獲的小卷量了，沒有貨源，魚寮也無貨可作。談到魚寮的未來，魚寮的經營隨著時代演變而也有所不同，一直在改變，振國因為自己的孩子還小，是否要讓自己的孩子接手自己的事業，也都還是未知數…

註1：以前的船比較小艘，沒有冷凍設備，出海前會先向製冰廠購買一些碎冰，等抓到魚就會用碎冰來保鮮，現在的漁船大概早上七點到九點左右會去製冰廠加碎冰。